第5079章 纹承(全卷)
老周的葬礼没有用黑布,而是用同生稻的稻穗扎了灵幡。裂诺派的汉子们扛着灵柩,走的是守诺派的青石板路;守诺派的媳妇们撒着稻壳,踩的是裂诺派的黄土垄。赵砚走在最前面,手里举着那把铁边竹底的镰刀,刀身缠着两缕线,一麻一棉,是周禾连夜缠上去的。
“老周说,送他走得用‘合步’。”赵奶奶的拐杖敲着地面,每一步都踩在两派田埂的交界线,“左脚踏裂诺派的‘实’,右脚踏守诺派的‘柔’,这样走得稳,能找到当年的路。”灵柩经过盟约碑时,突然停了一下,碑上的“同生”二字亮了亮,像老周在点头。
坟地选在同生稻田的最中央,挖墓坑的铁锹是两派合铸的,裂诺派的老铁匠打了铲头,守诺派的老木匠做了木柄,铲头和木柄的衔接处,刻着株小小的稻苗。赵砚挥锹挖土时,周禾在旁边撒着新磨的稻粉,粉里混着十二星域带回的稻壳灰,风一吹,在坟坑上空绕了三圈才落下。
“老周说,要把他埋在稻根下。”赵砚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锹刃碰着土块,发出“咯吱”的响,“他说‘稻子长起来,我就能听见你们说话了’。”周禾把那本泛黄的稻种谱放进坟坑,谱子上压着三粒融成“同”字的稻种,是当年她和赵砚亲手磨的。
下葬那天,守诺城的同生稻突然全开了。金黄的稻花落在坟头,像给新土盖了层绒被,孩子们在田里跑来跑去,捡着落在地上的稻花,说要给老周串成项链。赵砚看着周禾鬓角的白发——这十年,她的头发白了不少,却依然用那根双色绳扎着,绳尾的铜铃铛在风里轻响,像老周在哼《守诺谣》。
守诺账的新页
周禾在守诺账的最后一页,添了行字:“老周去陪稻根了,以后的账,我们替他记。”字迹比当年稳了许多,却依然在“我们”两个字旁边,画了株并蒂稻穗,穗尖缠着线。赵砚的裂诺册里,夹进了片干枯的稻叶,是从老周坟头捡的,叶脉上的纹路,像老人笑起来的皱纹。
两派的人来续账时,总爱多留样东西。裂诺派的王铁匠送了把小铁锄,锄柄刻着“周爷用”;守诺派的刘秀才抄了首诗,末尾写着“念周兄共饮时”;孩子们捏了泥娃娃,一个像老周,一个像赵奶奶,手里都捧着稻穗。周禾把这些东西收在木盒里,放在老周的米缸下,那里曾藏着两派的秘密,现在藏着念想。
有天夜里,赵砚起夜,发现谷仓的灯亮着。走进去一看,周禾正坐在老周的摇椅上,翻着稻种谱,谱子上的批注被她用红笔描了一遍,那些“赵苍种”“周明育”的小字旁边,添了“砚禾续”。月光从仓顶的窗照进来,落在她的白发上,像撒了把银粉,谱子上的稻穗图案,在光里轻轻晃,像在点头。
“他在看呢。”周禾没回头,指尖抚过“同生稻需三冬相融”那句,“你听,稻子在响。”赵砚侧耳听,果然,仓里的同生稻种在“沙沙”地动,像无数粒种子在说“我们记得”。他走过去,从背后抱住她,两人的影子投在谱子上,把那些稻穗都盖住了,像给老周的批注,添了个温暖的结尾。
新米的味道
老周坟头的第一茬新米收割时,赵砚和周禾带着孩子去脱粒。碾米机是两派合做的,裂诺派的电机,守诺派的碾盘,开动时发出“嗡嗡”的响,像老周在哼歌。新米倒进筛子,白花花的,沾着点金粉似的稻糠,周禾抓了一把,凑到鼻尖闻,突然红了眼:“是这个味,老周说的‘同生香’。”
蒸饭时,她往锅里撒了把十二星域的稻种,说“让周爷尝尝外面的米”。饭熟掀开锅盖的瞬间,香气漫了满院,裂诺派的粗瓷碗和守诺派的细瓷碟摆了一地,孩子们捧着碗,说“比去年的甜”。赵砚给老周的坟前摆了碗饭,饭上插着根稻穗,穗尖对着盟约碑的方向,像在给老人指回家的路。
夜里,赵砚梦见老周了。梦里的老人还坐在米铺的柜台后,拨着算盘,算着两派的账,见他进来,笑着递过块守诺酥:“尝尝,小禾的手艺,比你奶强。”他想伸手接,却醒了,枕边的周禾睡得正香,嘴角带着笑,手里攥着那根双色绳,绳尾的铃铛,在梦里轻轻响。星图上的新坐标
重诺号再次起航时,程禾的红绳结印记,在守诺城的星图坐标旁,多了个小小的稻穗标记。林砚把老周坟头的新米装进舱,米袋上绣着“纹承”二字,是周禾亲手绣的,用的还是合股线。楚棠的诺信穗缠着一袋同生稻种,穗尖浮现出守诺城的画面:赵砚和周禾在田埂上教孩子认稻穗,孩子的小手,一手抓着裂诺派的铁牌,一手捏着守诺派的竹牌。
“老周说,这些种子该去更远的地方了。”林砚调整着航线,星图上的光点已经连成了网,每个光点旁都标着“同生稻·X代”,“他还说,不管走多远,都得记得,稻根在守诺城。”楚棠突然指着屏幕,守诺城坐标的光晕里,隐约能看见老周的影子,正弯腰给稻苗浇水,动作和赵砚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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