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16章 碧潭坞的水纹与未寄出的信
碧潭坞的水色是极清的,清得能看见水底的卵石和游鱼。但此刻水面上飘着层薄薄的白雾,雾气里裹着细碎的光点,像撒了把星星。铁穗用余烬刃拨开雾团,刃身映出水面下的景象——无数根水草缠成了网,网中央沉着个锈迹斑斑的铜匣,匣身刻着水族的云纹,四角还挂着小小的铃铛,只是被水浸得太久,早就发不出声了。
“就是这儿了。”木棉的鱼尾轻轻拍打着岸边的青石,水洼里映出铜匣的虚影,虚影旁站着位穿蓝布衫的水族女子,正往匣子里塞信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落在信纸上晕开墨痕,“奶奶说的‘水脉之结’,应该就在匣子里。”
石青蹲下身,指尖触到水面,波纹突然荡开,水底的水草网猛地收紧,铜匣被裹得更紧了。“有东西在守着。”他的石链突然绷紧,链节上的符文亮起,“是‘缠水祟’,以水脉怨念为食,最喜欢藏在沉水的旧物里。”
话音刚落,水面“哗啦”炸开朵水花,无数水草像活了般窜出水面,缠向三人。水草的末端长着细小的吸盘,吸在石头上能留下淡绿色的印痕——那是水族的泪渍氧化后形成的酸液。
“小心吸盘!”木棉甩出鱼尾,带起的水花化作冰棱,将水草冻在半空,“被吸到会被拖进水里,缠水祟会钻进你的影子里,让你永远困在它造的幻境里!”
铁穗的余烬刃劈出银辉,斩断的水草落在地上,竟化作一滩滩墨色的水,水迹里浮出模糊的字迹:“为什么不信我?”“潭水快干了……”“他说会带机械族来修堤坝的……”
“是当年水族女子写的信。”木棉看着水迹里的字,眼眶泛红,“奶奶说,这位叫阿湄的先祖,当年爱上了位机械族工匠,说他能造出不漏水的堤坝,可族里人觉得机械族的金属会污染水脉,把她关了起来。她偷偷写了很多信,想寄给工匠,最后都沉进了碧潭。”
石青的石链缠住最粗的那根水草,猛地往岸上拽,水草的另一端浮出水面,露出张由水纹组成的脸,眼睛是两个黑洞,正幽幽地盯着他们:“你们是来抢阿湄的信的?就像当年那个工匠一样,说好了会回来,却再也没出现……”
“他来了。”铁穗突然开口,余烬刃指向水底的铜匣,“你看匣子里的信,最后那封,信封上有机械族的齿轮印。”
缠水祟的水纹脸愣了愣,水草网竟松了些。铁穗趁机跳进潭里,机械臂发出轻微的嗡鸣,抗住水压游向铜匣。水底的能见度很低,只有余烬刃的银辉照亮周围,她看见铜匣的锁扣上缠着根红绳,绳结是她认得的——老槐先生教机械族打的“守诺结”,据说打上这个结,就一定会回来。
“咔哒”一声,锁开了。铁穗把铜匣抱出水面,打开时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封信,最上面那封的信封边角磨损严重,背面果然有个小小的齿轮压痕,墨迹已经淡得快要看不清,但能辨认出“等我”两个字。
“他真的来了……”缠水祟的声音带着哭腔,水纹脸渐渐变得透明,“可阿湄没等到……她被族人逼着嫁给了石族的族长,出嫁那天,跳进了碧潭……”
水草网彻底散开,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潭水,碧潭的雾突然散了,露出清澈的水底——那里沉着具水族女子的骸骨,骸骨的手指上,戴着枚用铜丝弯的戒指,戒指上缠着段红绳,绳结和铜匣上的一样。
石青蹲在岸边,看着骸骨,突然想起爷爷的日记里提过,当年石族族长娶亲那天,新娘在拜堂前消失了,族长疯了似的派人找了三天,最后在碧潭边找到了她的银簪。“原来……是这样。”他的石质指尖轻轻划过骸骨的戒指,“石族和水族的恩怨,不是因为地脉,是因为没说出口的牵挂。”
木棉把信一封封摊开在青石上,阳光晒得信纸渐渐舒展,阿湄的字迹清秀,写着她偷偷藏的机械零件,写着她听来的堤坝设计图,写着她数着日子等工匠回来的心情。最后那封没寄出的信上,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红绳结,旁边写着:“听说机械族的红绳结能把两个人的命系在一起,等你来了,我们也打一个好不好?”
铁穗的机械臂轻轻拂过信纸,突然“嘀”地响了一声,她低头看去,臂甲的屏幕上跳出段代码——是机械族的紧急通讯频率,代码的末尾有串日期,正好是阿湄最后一封信的落款日期。
“他来了,只是没能到这里。”铁穗调出机械族的老档案,屏幕上显出位年轻工匠的影像,他推着辆装满零件的车,车辙印里沾着碧潭的水草,“档案说他在路上遇到了地脉崩塌,为了护住车里的堤坝零件,被埋在了废械渊。他怀里还揣着给阿湄的回信,信里画了个和她一样的红绳结。”
木棉把两封信并在一起,两个歪歪扭扭的红绳结像在互相望着。潭水突然泛起涟漪,骸骨手指上的铜丝戒指“啪”地裂开,里面滚出颗小小的珍珠,珍珠里裹着片机械族的齿轮碎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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