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第3章 大混蛋
沈知瑶起身要走,沈光威看着她不近人情的模样,心里怵得慌,急忙拉下脸来把人拦下,“我写,我写还不行嘛。”
他找来纸笔,当着沈知瑶的面快速写下保证书三个大字,内容则是言简意赅:我发誓,再也不赌了。
不等他落款,沈知瑶冷笑一声:“这算什么保证书?”
沈光威翻了个白眼,“那应该怎么写?”
“你要写,我帮你还上这次的债,将来你再赌,再被人威胁,没人再管你,到时我会和你断绝一切关系,我还要亲眼看着你被人卸掉四肢。”
沈知瑶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,听得沈光威后背直冒冷汗。
亲闺女对老子,真够狠的。
拿到沈光威亲笔写的保证书,沈知瑶离开沈家。
她只身走在路上,眸中含着泪,夜风冷冽如冰,刀子一样刮着脸上的肉。
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她要坐的那趟公交车,打车又很贵……
她步行走了很远的路,走得双腿酸软,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上了一天班,她真的很累,恨不得就这么往地上一躺,以天为被,以地为席。
感觉到小腿一阵阵抽筋,她在路边坐下来,一边抹着脸上的眼泪,一边揉着抽筋的小腿。
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很乱,她哭得双眼通红,模样简直不要太狼狈。
宋彦儒驱车经过,一眼看见她,猛地踩住刹车。
他解开安全带,下车,大步朝着她跑了过去。
“瑶瑶,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,摔到了还是哪里不舒服?”
听见熟悉的声音,她抬起头,对上宋彦儒温润如玉的一张脸,眼泪又落了下来。
男人焦急地打量她,“是伤到哪了吗?”
“腿抽筋。”
“你身上怎么这么凉。”
宋彦儒摸到她被冻得发僵的手,赶紧把她从地上扶起来,“先到车上去。”
车内开足了暖风,沈知瑶坐在副驾驶位,手脚很快暖和过来,抽筋的小腿揉了一会,症状有所缓解。
宋彦儒抽了两张纸巾,没给她反应的机会,快速把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净,很温柔地问:“怎么一个人在这里?”
“回来看一下爸妈。”
“傅家的司机呢?都没人接送你?”
“是我自己不需要司机接送的。”怪不得别人。
嫁给傅熹年以后,风言风语传得太凶,她为了避嫌,拒绝车接车送,坚持自己坐公车上下班,其实这行为挺傻的。
有福利不享受,遭罪的还不是她自己。
“彦儒哥,你怎么来老城区这边了?”
“一点工作上的事,回傅家吗?”
“嗯。”
“正好我回家,顺路送你。”
宋彦儒将车开起来,时不时侧头看她一眼,确定她情绪已经稳定下来,这才放了心,专注开车。
他是宋南枝的大哥,很温柔绅士,还爱笑的一个人。
傅宋两家有生意上的往来,两家人很熟,她和宋南枝又是从小玩到大,对宋彦儒自然不陌生。
“好久没见你了。”
宋彦儒无奈一笑,“这几个月经常跑国外,工作有点忙,你呢,最近怎么样?”
“挺好的。”
宋彦儒转头看了看她,想起她孤零零坐在路边,边哭边揉腿的样子,心口微微刺痛了一下,“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好。”
“真的挺好的。”
“有难处或者需要帮忙的,尽管跟我说,不要一个人硬扛。”
沈知瑶点了下头,心里暖乎乎的。
车子一路驶进别墅区,直接开进傅家老宅的院子里。
傅熹年在二楼房间的阳台上,看到沈知瑶从宋彦儒的车里下来,男人跟下车,小心搀扶着她,把人送进屋。
他神色一暗,面色顿时阴沉起来。
沈知瑶不知道他在家,谢过宋彦儒以后,如往常一样换鞋,朝楼上走。
但与往常不同的是,她的房间里多了个人。
是傅熹年。
男人身着睡袍,坐在沙发上,长腿交叠,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在查看工作邮件。
他刚洗过澡,头发没有完全吹干,微湿的发丝缓慢坠下一滴水珠,无声落在领口敞开壁垒分明的胸肌上。
沈知瑶整个人怔住,“你回来住了?”
傅熹年侧头瞥了她一眼,声调慵懒冷淡,“有问题?”
“没。”
她原来的房间已经还给真千金。
现在住的这间,是傅熹年的。
只不过领证后他躲着她,跑到国外分公司,即使偶尔回来,他也不在傅家过夜,住离公司较近的公寓。
他突然回国,还回家来住,一时间让她不知所措。
“你怎么想起回来住了?”
不是避她如避瘟神?
傅熹年丢开手里的平板,修长手指从黄花梨木的圆形茶几上勾来烟盒,娴熟地敲出一支衔在嘴里,用打火机点燃。
猛吸一口,烟雾过肺。
男人眉心轻皱了起来。
“我家,我的房间,我不能回来?”
他掀眸看着她,犀利的眼神穿透缭绕的烟雾,直勾勾盯在她脸上。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“那你什么意思?”
“我只是……惊讶……”
傅熹年轻嗤:“我回自己家,你惊讶什么?”
“你回来住,意味着我们作为夫妻……”要同床共枕。
“怎么,希望我睡你?”
沈知瑶脸颊一热,猛地摇头。
这种事情她不敢乱想。
一结婚他就跑了,说明他对她没有半分那方面的兴趣。
自知之明,她还是有的。
为了赶紧打住这个话题,她话锋一转,“离婚的事你还没有答复我。”
“我在考虑。”
“那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?”
“说。”
“我想要离婚财产,八百万。”
傅熹年眉头紧锁,磁性嗓音染上一抹戏谑,“你不是愿意净身出户?”
“我改变主意了,离婚我想要八百万补偿。”
傅熹年沉默下去。
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她,眸光黯沉,脑海中满是她从宋彦儒车里下来的画面。
许久等不到他的回应,沈知瑶心急如焚,“你该不会想变卦,不离了吧?”
“首先,提离婚的人是你,离不离我还在考虑;其次,你自己扬言要净身出户,我没逼你!现在你狮子大开口,索要八百万,还要倒打一耙说我变卦……”
“沈知瑶,你凭什么?”
男人语气重了几分,噎得她说不出话来。
她低下头,双手交握,用力抠着自己的手指,无意间碰到无名指上的婚戒,一颗心难以控制地抽痛起来。
“我需要钱,你就当帮帮我。”
傅熹年依旧沉默。
但他注意到她不停地抠手指,手上已经抓红了。
这是她紧张焦虑才会有的行为和反应。
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多年,他从小看到大的人,一些小动作和小心思,他又怎会看不懂。
“要八百万做什么?”
“我爸欠了赌债。”
“呵!”
他将指间的烟灭在烟灰缸,起身进浴室洗漱,之后躺到床上,被子一盖,选了个背对她的姿势,闭上眼睛酝酿睡意。
离婚以及补偿的话题,就这样在他的一声冷哼中结束。
沈知瑶僵在原地,做了许久思想斗争,洗澡,换睡衣,然后站到大床前,纠结片刻,关灯,在他身边躺了下来。
她躺在床的边边上,和他保持着克制的距离。
沉静的卧房内,只有彼此的呼吸声。
“离婚你要考虑多久?”她忍不住问。
傅熹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不知睡了还是故意不理她。
“八百万,你可以彻底摆脱我,从此和你的心上人双宿双飞。”
对于迫切想要恢复自由之身的傅熹年来说,这交易绝对超值。
可他长久的沉默,让她心里没底。
“傅……”
“你吵到我了,再废话就给我滚出去睡。”
男人冷不丁一声冷喝,将她后面的话全给堵了回去。
她闭了嘴,一声不敢再发出来。
偏偏肚子不争气,饿得咕噜噜直叫。
她翻身背对着傅熹年,双手用力按压着胃部,想将那尴尬的声音压下去。
忙到这么晚回来,她还没有吃饭,胃已经饿到在哀嚎。
听着不断响起的声音,傅熹年眼睛没有睁开,皱着眉不耐道:“饿就滚去吃饭,别在这里吵我耳朵。”
“抱歉。”
她爬起来,轻手轻脚地往外走。
灯都没敢开,摸黑溜出房间。
这个时间做饭阿姨已经休息,她不好大晚上把人叫醒,便自己进厨房,煮了碗面。
等她再回楼上,房门打不开了。
傅熹年把她反锁在了外面。
“……”
她握住门把手,执拗地拧了几下,“开门。”
无人回应。
整个二楼走廊上静悄悄的。
她握着门把的手,一点点收紧。
尝试着又敲了一下门,傅熹年还是没有理她。
进不去房间,她只能到楼下客房凑合一晚。
整夜她的身上就盖着条单薄的毯子,蜷缩在那张只铺了防尘罩的双人床上,连枕头都没有。
醒来时,头重脚轻,鼻腔和喉咙都不太舒服。
这是着凉的征兆。
作为医生,沈知瑶很清楚这些症状。
她拖着疲软的身子上楼,走到房门前,正要抬手敲门,傅熹年先一步,从内将门打开。
看见她,男人面无表情,穿一身睡袍从她旁边走过。
“大混蛋。”
一声低骂入耳。
傅熹年脚步顿住,回头。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