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头火
那年冬天的雪,下得邪性。
不是那种浪漫的鹅毛大雪,而是夹杂着冰粒的“大烟炮”,被北风卷着,嗷嗷地往人骨头缝里钻。
我从城里打工回来,客车在半道上抛了锚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。
司机捣鼓了半天,最后哭丧着脸说彻底没辙了,救援天亮才能到。
零下三十多度的荒郊野岭,待在车里跟待在冰柜里没区别,柴油眼看也要冻上了。
车上几个乘客骂骂咧咧,最后没办法,有人指着远处山坳里一点微弱的、几乎被风雪吞没的灯光说,那边好像有个看林人的小屋,只能去那儿碰碰运气了。
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没膝的雪地里挣扎了半个多小时,终于摸到了那栋孤零零的小木屋。
屋子破旧得厉害,木板墙被风吹得嘎吱作响,感觉随时会散架。
敲了半天门,一个佝偻着背、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的老头才慢吞吞地开了门。
他提着一盏老式的煤油灯,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跳跃,眼神浑浊而警惕。
听我们说明了情况,老头没多说话,侧身让我们进去了。
屋子很小,只有一个房间,中间有个铁皮炉子,但里面是冷的。
角落里堆着些干柴,一张破桌子,一张木板床,墙上挂着一把老猎枪和一些说不清用途的零碎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煤油味、灰尘味,还有一种……难以形容的、类似陈旧皮毛的腥膻气。
最扎眼的,是桌子上放着的那盏煤油灯。
玻璃灯罩擦得锃亮,但样式极其古老,黄铜底座上布满绿锈,灯捻儿也似乎特别粗,燃着的火苗,不知是不是错觉,竟然隐隐透着一丝幽绿。
老头指了指角落的干柴,沙哑地说:“冷就自己生火,炉子还能用。柴火省着点,这天气,指不定要困多久。”
说完,他就蜷缩到那张木板床上,背对着我们,裹紧了一件油腻发亮的羊皮袄,不再理会我们,仿佛我们不存在。
我们如获大宝,赶紧七手八脚地把炉子生了起来。
橘红色的火焰升腾起来,屋子里总算有了一丝暖意。
几个人围着炉子,搓着手,跺着脚,慢慢缓过劲儿来。
后半夜,炉子里的柴火快烧完了,而外面的风雪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,反而更大了,风嚎得像野鬼哭丧。
气温还在急剧下降,破木屋根本挡不住寒气,刚暖和过来的身体又开始僵硬,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。
有人提议再去找老头要些柴火,但看他那蜷缩的背影,没人敢去打扰。
这时,一个穿着单薄、冻得嘴唇发紫的年轻人,大概是实在受不了了,目光瞄向了桌子上那盏一直亮着的煤油灯。
那灯焰虽然不大,但在彻骨的寒冷中,那一点跳动的光晕,仿佛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。
“妈的,太冷了……”他嘟囔着,搓着手,下意识地就朝那盏煤油灯凑了过去,伸出冻得通红的双手,想要拢住那点微弱的火苗取暖。
“别动那灯!”
原本像是睡着了的老头,突然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坐起身,声音尖利刺耳,把我们都吓了一跳。
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年轻人,浑浊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惊恐和愤怒。
年轻人手僵在半空,也被老头的反应吓住了,讪讪地缩回手,嘟囔道:“至于吗……就烤烤手,又弄不坏……”
老头没再说话,只是用那种令人发毛的眼神一直盯着他,直到年轻人悻悻地退回炉子边。
老头这才重新躺下,但这次,他没再背对我们,而是面朝着我们,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,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。
这个小插曲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。
没人再敢打那盏灯的主意,只能靠在一起,靠残存的体温硬扛。
我又冷又困,迷迷糊糊中,总觉得那盏煤油灯的火苗,似乎比刚才更绿了,而且,好像……在轻轻摇曳,像一只窥视的眼睛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被一阵轻微的、奇怪的声响惊醒。
不是风声,而是某种……吮吸声?还有压抑的、满足的叹息?
我猛地睁开眼,循声望去。
只见那个之前想烤灯头火的年轻人,不知何时又溜到了桌子边。
他背对着我们,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趴在了桌子上,双手紧紧地拢着那盏煤油灯的灯罩!
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,不是因为冷,而是一种近乎痉挛般的怪异节奏。
借着那幽绿的火光,我惊恐地看到,他拢着灯罩的双手,皮肤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、失去水分,像是……像是被什么东西在快速抽走生命力!
而他似乎毫无察觉,嘴里还发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、满足的哼哼声。
“喂!你干什么!”我吓得大叫起来。
其他人也被惊醒了,看到这诡异的一幕,都吓得魂飞魄散。
那年轻人被我的喊声惊醒,猛地抬起头。
“啊——!”
几个女人同时发出了尖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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