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眼前这条直冲而来的墨色大龙,高澄脸上没有丝毫迟疑,只是迈步向前。
他始终记着杜鸢那句话——莫停!
这也让各路仙神几乎都探出身子细细端详着他的下一刻。
是如他们所愿的就此一命呜呼。
还是
下一刻,众人皆听见一声喝斥响彻天地:
“大道之行,天下为公!”
此言出《礼记》,言大道为公,杜鸢借此言这满天诸修以大道为私,盗用龙脉,借人国运。
一声喝斥破开龙啸,响彻天地。
杜鸢抬手按在那把老剑条之上,未出鞘,却有凛然正气,吹散墨色山河,叫那天地动荡!
“君王贤明,惠及万民,此乃共知!可今日这条龙脉,非他所控,是尔等邪祟小人借药师家百年基业,将天下气运私化为‘拦路之虎’,实在是悖逆天道!”
“且如此小术,安敢拿在我的面前班门弄斧?”
此话一出,高天大怒:
“不说此间我等同道甚多,便是专司养龙,亦或斩龙之辈都是良多,你一儒家人说这大话,不怕笑掉大牙吗?”
杜鸢指尖凝出一缕文气,其色已经不是此前的淡金,而是明黄。
文气摇曳,却凝而不散,又作清光,照见大龙周身,只见其上无数细密纹路攀附不息。
那都是这些人为了操弄龙脉、国运,一点一点,嵌进这个天下的歹毒之术。
以至于竟将护持天下安定的龙脉,强行挪作今日的杀招!
“尔等自封什么‘养龙人’‘斩龙客’,却忘了龙脉本是天下万民之气所聚,非一家一姓之私产!”
话音刚落,高天之上的数家之人,当即变色,瞬间要逃。
可却晚了!
因为他们反应出了杜鸢要做什么,只是来不及了。
“正所谓‘不以规矩,不能成方圆’。这天下龙脉的规矩,自当是随民而动,随公而行。岂能由尔等魑魅魍魉,以术乱之?”
“所以,给我破!”
儒家多为扶龙人,但在此之上,还有框定规矩,落成方圆的文庙。
他们所作所为,只能与扶龙一脉比比高低,毕竟细细究其根本,三家可是同出一脉!
可若与‘规矩’二字相比,真就贻笑大方,班门弄斧了!
那墨色大龙已俯冲至近前,可也在这个时候,杜鸢手中那缕文气随着杜鸢轻轻一吹。便化作焰火直冲大龙而去。
气焰扫过之处,那密密麻麻好似浓毒的纹路便从龙脉之上纷纷滑落。
继而叫那群刚要逃走的各路修士,如数捂脸哀嚎。
旁余修士想要上前帮忙,却在上手瞬间,皮肉脱落,惊的连连后退。
“好烫?!反噬了?!”
连他们这些上手碰了一下的人,都是给烧成了这个样子,更何况那些自诩养龙,斩龙之辈?
他们直接被烧的骨肉如那烈日下的薄雪一般迅速消融,继而瘫作一团烂肉。
看着几个呼吸间就横死的同道,余下各路修士,都不用去看下面,也就知道,这一关也破了
脸色阴晴不定之下,是战是退,实在难以拿捏。
而在那墨色天地之中,被杜鸢一喝吹散的天地正在飞速消融,原本隐而不见的屋檐,城汤亦是跟着浮现。
那条墨色大龙更是在褪去满身桎梏之后,深深看了一眼杜鸢后,便径直脱天而去,融入了青天之上的那条真正‘大龙’之中。
国运,龙脉,有形又无形,能真正拿捏全部的,又能有几人呢?
看着如此一幕,杜鸢也是觉得好笑。
自诩斩龙,乃至养龙,可到头来,不过是拿捏了一头小龙,便沾沾自喜,浑然不知。
这群人真的是
笑过之后,杜鸢迈步向前,一脚踏碎了这片墨色天地。
让原本就瞧见的白玉桥真真落在了他们眼前。
见二人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来。
聚在京都的各路仙神,也就知道没得选了。
一声长叹之下,杜鸢瞧见一个抱着古拙长剑,其上绣着无名凶兽的老者在悄无声息间,竟是拦在了他们跟前。
与高澄更是只有几步之遥。
“道友真是做的过分了!所以今日,老夫就来见识见识,这至圣先师的佩剑,小友能发挥几成本事!”
叹息之间,老者已然拔剑。
继而向前递出了极慢又极快的一剑。
他之所以少时成名,便是因为他的剑,快慢交迭,让人防不胜防。
修成之后,更甚此前。
此前太虚一战,他被大道压头,只能以力破力,难以极尽一身所学。
如今正面相对,倒是能够好好施展一遭了。
看着朝自己递来的惊天一剑,高澄只感觉有天崩于前之感。
还未真的对上,便觉得自己压根就接不住这一剑。
深吸一口气后,始终记着绝不停下的他亦是要递剑上前。
可也就在这么一瞬,眼前景色再度一变。
只是这一次,变的不只是他,还有那持剑拦路的老者!
他如今见的不是白玉桥上的惊天一剑,而是白玉桥后的深红宫墙。
那老者则是万分错愕的看着自己眼前的高澄变成了杜鸢。
且饱含他一身所学的一剑,竟是死死停在了此人两指之间?!
看着眼前之人,杜鸢向着高澄朗声道:
“高澄,向前走,不要停!你记住,今日为你护道的是我!除了你,没人能拦你!”
高澄心头大震,继而迈步向前。
这一刻,他不仅周身气势攀升至极点,甚至他更是在宫墙之后,远远看见了皇帝的御驾。
他之所求,就在当下!
深吸一口气后,高澄亦是郑重回道:
“高澄谨记!高澄去也!”
注意到身后高澄异动的老者心头亦是一叹。
让他过去了啊
知道今日之事已经败了的他当即便要离开,好回去禀明一切。
他只是客卿,不是旁余同道那般,可以作为鸡头自行决断,是而以至于只有他一人持剑而下,正面拦在了杜鸢眼前。
既然当了凤凰,那就要有作为凤尾的觉悟。
可正欲离去,却见手中之剑纹丝不动,依旧死死夹在杜鸢的两指之间。
见状,老者深深皱眉道:
“道友已经赢了,为何还不作罢?”
你不点到即止,难道不怕我们斗将起来,把这京都搅的天翻地覆?!
在此之前,他们都觉得,杜鸢应该也不愿意把京都弄的天翻地覆,故而其余几家,都不愿意自己下场和杜鸢早早对上。
毕竟他们回去遍阅古籍,翻找无数,都没搞明白杜鸢手里那柄剑,究竟是真的大有来头,还是专司唬人。
没想到.他好像不这么想?
杜鸢没有答他,只是抬头看向了京都之上的层峦迭嶂。
继而道:
“我今日在此,一是为他高澄护道,二是要借问你们所有人一回!”
老者脸上的恼怒先是变成愕然,随之就成了惊怒道:
“你真以为你能拿捏我们所有人不成?!”
可惊怒之后,又是惊惧——以规矩破大龙,又是儒家人.
“你难道是文庙来人?你领了文庙法旨?!”
虽然他们隐约拿到的消息是文庙会放任他们的动作,并约束儒家一脉。
京都都这样了,却没几个儒家人便是最大的证明。
可若不是这样,眼前这个家伙的作为根本没法解释!
杜鸢至此才松开了他捏在指尖的长剑,背手在后道:
“没有,都没有,我来此,没有受任何人的旨意。真要说,那我也是受了天下万民的旨意而来!”
“百姓们都在叫我来问问你们这些东西究竟要做什么!以至于竟把万民作子,天下作盘,随意操弄,不顾死活!”
“所以,回答我!!!”
拂袖之下,天地一清。
适才还遮蔽天幕的云层,在这一刻瞬间一空,继而将云端之上藏着的各路魑魅魍魉,全都显露了出来。
见状,那老者也就知道今日绝无善了可言的长叹一声后。
朝着天幕道了一句:
“诸位,还不下这青天?”
天上各家,亦是在片刻的沉默后,纷纷跳入人间。
一时之间,仙人如雨。
看着如此一幕,老者看了一眼手中长剑后,对着杜鸢问道:
“年轻人,如今非是太虚之中,我等更有京畿之重,你还能如当日一般为所欲为吗?”
山上人很难搞清年岁大小,所以一般以修为来论。
可如今,自然不能低头,又不好不要脸,思来想去,也就只能喊一个略带嘲讽的年轻人。
杜鸢背手在后,另一手则扶剑笑道:
“哦?那你为何不好好看看,这京都是否也在我掌心之上?”
这话一出,不止杜鸢身前的老者,其余各家也尽是惊骇,忙不迭顿住身形,止住下落。
纷纷抬眼望向四方。人人心头紧绷,生怕下一秒便撞见那五根曾险些击碎他们道心的天柱。
可四下望去,并无半分神异之象,入目唯有一片锦绣山河。
见状,杜鸢朗声长笑,满是不屑:
“尔等这般胆怯,这般心性,也配学旁人弄什么千年谋划、一朝搏命?”
说着,他看向身前老者,眼神里满是怜悯:
“就不怕旁人见了,笑掉大牙?”
到了这时,众人哪里还不明白——自己竟是被这人从头到尾戏耍了一场!
刚刚那般仙人如雨落,生死至此分的心性,亦是彻底告碎,只余羞愤。

